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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三四章 阿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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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跌入断崖之后,陆雲参的记忆几乎是混乱的,如今他能记起来的画面是自己躺在床上,睁眼看到的是破败的屋顶,睁开眼睛后意识混沌,伸手胡乱的在半空里比划,这之后自己什么时候晕过去的,他也说不清楚。

  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醒来了,只是这次醒来,他的大脑一片空白,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,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半夜三更正当酣睡的时辰突然醒来,他更不知道自己是谁,叫什么名字,家住在哪里!

  闭眼拼尽全力想要记起关于自己的一切,但都是徒劳,他下床狂奔出门,在山野间嘶吼,问天问地他是谁,周遭的飞禽走兽被他的惊吼声吓得纷纷四散逃去,夜晚漆黑冷寂,犹如他自己的心,也是混沌一片。

  他跪在草泽中挣扎了许久,情绪平复下来后,终于听到了身后的喊叫声:“先生,你在哪里?”

  他缓缓起身,迷惘的看着对面那一盏朝他走来的孤灯,哑着嗓子回道:“在这里。”

  救他性命的是此地的一位猎户,此时身后背着弓箭、腰别猎刀,提着灯笼走到了他的面前,只听猎户喘着粗气说道:“先生,这里夜间常有狼群出没,你大伤初愈,需当心才是,切莫在深夜里跑这么远了,真是让我好找!”

  话音刚落,一个稚嫩的女童声自猎户身后传来:“对呀叔叔,你流了好多血,一定很疼,要听我阿爹的话哦!”

  陆雲参浑浑噩噩的跟着猎户往回走,猎户背着孩子走在前面,一边走一边拿着猎刀打在周围半人高的草丛中,他说可以避免踩到蛇。

  猎户:“我叫魏安,这是我的女儿,魏月笙,先生可以叫她阿笙,先生叫什么名字,家住哪里呀?”

  陆雲参默默的跟在魏安身后,听到这话后,尴尬的回应:“我....抱歉我...记不得了!”

  魏安转身,惊讶道:“先生什么也不记得了?!”

  陆雲参:“确是记不得了,我如今连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来。”

  魏安还要说什么,身后早已睡熟的魏月笙忽然咯咯一笑,好似是做了什么开心的梦,欢喜的说道:“阿爹和阿娘快回家,我要吃肉肉!”

  听到孩子的话,魏安轻轻叹了一声:“走吧,阿爹带你回家!”语气沉痛,似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。

  陆雲参听他语气知道是有事情发生,便轻轻问:“孩子的阿娘怎么了?”

  魏安:“前不久病逝了,可我终是觉得她是被官府的人给逼死的.....”说是气愤不已,但终于还是忍耐了下来,轻轻痛声道:“阿笙一直喊着要她阿娘回来,这要怎么回来,先生你说这要怎么回来?!”

  陆雲参无法回答这个问题,值得一路沉默着跟着魏安回到那间简陋的房子里,安置好阿笙,魏安向陆雲参简单讲述了他妻子惨死的经过。

  陆雲参听来听去,杀死阿笙阿娘的,并非是具体哪一个人,那时候新法刚开始不久,很多地方底层官员不懂新法本质,借着新法的由头,横征暴敛,魏安的妻子拉着自己磨好的豆腐上街售卖,却被官府的人扣留,非要收取税银,还未卖出一块豆腐,哪里来的余钱交给他们做税银?这到底是谁的错,时人却也难以评定。

  最后阿笙的阿娘被逼的撞柱而亡,当问到他妻子到底是怎么被逼的,魏安只流泪不说话,最后他痛声道:“具体我也不知,婉儿被他们拉来的时候,全身淤青,脸肿的不像样子,他们扔下几枚铜板就走了。”

  说着留下眼泪,继续道:“若不是为了阿笙,我定会与那些狗官兵死拼到底,无奈啊,我若是死了,独留阿笙在世间,有何颜面去见婉儿!”

  “所以你们便到这深山野外生活了?!”

  “斗不过,我还躲得起!就是日子更苦些。”

  比起魏安,陆雲参在照顾小孩子这方面,经验是比较丰富的,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,阿笙被陆雲参照顾的很好,这段时间里还算相安无事,就是每日陆雲参起的太迟些。

  一日魏安发现陆雲参有夜游症,便带着他去看过大夫,大夫只简单说陆雲参有心病,待心病一好,这夜游症自然会消失,完后抓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草药给他,路上魏安宽慰陆雲参:“别怕,会好起来的!”

  陆雲参笑着点点头,那时他就在想:能治我心病的药,还需自己去找寻,如今看来自己是不能继续呆在这山野间度日了,万一我还有家人,且正等着我呢!

  一直到冬日,某天天降大雪,陆雲参做好饭坐在房间里等外出去集市买米的父女俩,猛然瞥见被魏安藏于床底的长剑,他上前拿出来,在看到长剑的那一瞬间,头痛欲裂。

  他扔下长剑,抱住头蹲在地上,断崖山林、刀光剑影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,不过全部只是一些片段。

  似乎要记起什么来了,但最终一无所获。

  被这样的痛苦折磨不止这一次,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,每逢夜深人静时,他便会被这样的痛苦团团围绕,这也是他每天起太迟的原因,魏安说,自那日从大夫处回来,陆雲参的夜游症反而更严重了。

  当陆雲参看到床底的那把长剑的时候,他便知道自己或许最终会伤害到魏安和阿笙,即便这种伤害不是他本意,所以那一天他决定离开。

  陆雲参放下一串自己积攒的铜钱,用烧火棍在院子里写了一句道别的话后,提着剑出了门,再也没有回来。

  在这之后,他的记忆便越来越混沌,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回到了定州,在那里有很多人都叫他阿三,他身负蛮力,能将盗贼打的跪地求饶,却依旧遭受到他人的歧视和侮辱。

  后来他辗转来到京城,又兜兜转转到少室山附近,一次坐在山脚的一家包子铺门前,正与对面的一只大黑狗怒目而视,原因是那只大黑狗抢了他才咬了一口的包子。

  包子没有夺来,却被黑狗追着满处乱跑,店家大喊着让他上树,陆雲参被逼急了,两三下就窜上了树,低头看黑狗,见它低头吃的正香,心也就放回了肚子,但还是觉得很不甘心。

  “多好吃的包子啊!”他抹了一把眼角的血迹,脸颊被黑狗早已抓烂。

  在之后他四处游荡,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呆在洛阳的北邙山,在那里他不愁吃食,可以搜集坟前的祭祀品充饥,但死者为大,他每吃一点,就要在坟前允诺为其扫墓一年。

  对于那些常年无人祭拜的荒坟,每年清明前后,他会想办法买来纸钱,在坟前烧化以此祭奠无人惦念的孤魂。

  某一日,他正在树上睡觉,听见有人上山祭拜,便跟着那两人来到一处坟前,远远躲在树上,直到其中一人离开,另外一人站在坟前久不离去,等得他有些心急,因为也确实有些饿了。

  缓缓走进,坐在树后,偷偷看去,只见那人手提一壶酒,倚靠在墓碑前不停的喝着,墓碑上的铭文是:好友陆雲参之墓,旁边的日期因为太远他并没有看清,当时没有想太多,只觉得坟前的祭祀品非常的诱人,他只盼着那人赶紧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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