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4章 狭路相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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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了这么多年,这人的脸比同龄人要苍老许多,加上昨晚被吓得够呛,此时的他双眼深深凹陷,布满血丝。脸颊上青紫浮肿,嘴角沾着两团干涸的血渍。

“你先起来吧。”乔以婳让人搬了把椅子给他,轻声说道:“你要照顾你的女儿,我要照顾我在病床上躺了快十三年的妈妈。她已经做了十三年的植物人了,恢复的希望渺茫。”

何民扶着椅子,压根不敢坐。

“说实话,已经过了这么多年,我不打算再追究你的责任。已经没有意义了。我就是想看看你,逃这么多年,真的能过得好吗?我还想知道,为什么你那天要往人行道上撞?如果和我们家的事没关系,我马上让你走。”乔以婳凝视他的脸,仔细观察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。

何民的心态有变化,他态度松动了,握着椅背的手不停地收回来,在身上擦汗渍。

“你现在就回答我一个问题,有关,你就点头。无关你就摇头。”乔以婳想了想,声音更小了。

何民犹豫了好一会儿,摇了摇头。

“喂,你这样也行?他骗你的。”许东轲立刻说道。

乔以婳盯着何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,轻声说道:“你走吧,照顾好女儿。”

“真的?”何民布满血红的眼睛猛地瞪大,惊讶地问道:“你真让我走。”

“走吧,我说过了,我不想再追究当年的事。我只是想知道和我家人有没有关系。既然没有,那就是你和我妈妈,还有我的命都不怎么好,这辈子注定要受到这一轮折磨。你回去吧,好好上班。给公司造成的损失,从你的工资里慢慢扣。这是你应该负起的责任,不要再想着跑了。你也不想你女儿一辈子跟着你逃吧?”乔以婳拧拧眉,侧身让路,让许东轲的人把何民送回去。

何民蹒跚走了几步,扭头看向她。

“放心,我说到做到。”乔以婳朝他笑了笑。

他又怯生生地看向许东轲。

“听乔小姐的,滚吧。”许东轲挥了挥手,厌恶地说道:“记着,别跑,欠公司的钱要还。”

“是,谢谢许总,谢谢乔小姐……真的和你们家没关系。”何民深深地鞠了一躬,跌跌撞撞地往外逃。

乔以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,这才转过身,一步步地往外挪。

许东轲看着她走路的样子笑,“以婳,你能在这种状态出来见我,说明我和你关系还是不一样的。”

“嗯,你对我来说,和路边的树,凳子,公交车,没什么区别。”乔以婳随口说道。

“你就是这张嘴……”许东轲拧拧眉,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走,“你就不能再可爱一点?”

“我对你可爱个什么劲?姐夫,你省省吧。能合作的事,我会主动找你。别想太多,你和苏洛茵那摊子烂事,我不掺和,也不想管。不过你自己想明白,她那个脾气,是宁可和你一起死,也不会让你高兴的。”乔以婳说道。

“我才不会和她一起死。”许东轲不耐烦地说道:“别说她了,听到她的名字就烦。”

和她一样,不能一起好好过,婚又离不掉。在这天底下,到底有多少怨偶在勉强凑和,在互相仇恨,在盼对方在天亮前无声无息地消失?

为什么要有利益的联姻?

钱和权,真的这么重要吗?

那些被套住的夫妻,在夜深之时,在灯红酒绿的深处,有没有羡慕过那些没有钱,却能恩爱缠绵的普通夫妻?

“以婳,请我吃饭?”许东轲扶了她一把,视线往她脚踝上瞟。

到他这里来,乔以婳穿得严严实实,只有迈过门槛时,裤脚往上缩,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脚踝。就这么一点雪色,许东轲也不忘盯着看上两眼。

“下回吧,我叫上哥哥一起。”乔以婳说道。

“别啊,就今天。我叫上他。”许东轲立刻拿出了手机,要给苏锐打电话。

“你们两个慢慢吃,我忙。”乔以婳看看时间,继续往前那。

“乔以婳,给个面子,真的,和你谈点正经事。”

“你的正经事省省吧。”乔以婳不以为然地笑笑。

“喂……”许东轲一手插在裤兜里,握着手机的手指向她,“你这小妮子,我还真的留不住你?”

“打得过厉瑾之再想着留我。”乔以婳头也不回地挥挥手,从包里拿出车钥匙,继续往前挪。

许东轲停下脚步,低低地骂了声脏话。

乔以婳装作没听见,对于许东轲这种人来说,典型的欺软怕硬,千万不能示弱,更不能顺他的心,遂他的意。你就得和他逆着来,比他还强势,这样的话,他反而会怕你敬你捧着你。

“乔总,我来开车。”骆太白就站在她的车前,朝她要车钥匙。

早上她给骆太白打电话时,透露过自己要过来的事,想必是骆太白不放心她,所以特地赶过来接她了。

“真不用特地跑一趟,大白天的,他还敢把我怎么样。”乔以婳呲着牙,慢慢地往车上扳左腿。

骆太白看了她一眼,小声说道:“乔总,我劝你把你想到的男人的坏放大一百倍,尤其是许东轲这样的男人。”

“能有那么坏吗?绑起来强上?杀了我?”乔以婳摇头。

“乔总,你听我的没错。男人坏起来,真的没有底限的。”骆太白拧拧眉,对她的不以为然有些担心。

“是,记住了,骆经理。”乔以婳右手举高,朝他敬了个礼。

骆太白的神情放松了一丁点儿,站在旁边,等着她慢吞吞地把两条腿都搬进车里,这才说道:“不然我给你介绍一个盲人按摩店?”

“千万别!我这腿动一下都疼,不能按摩。”乔以婳摇摇头,小声说:“刘方志他们那边进展怎么样了?”

“阻力很大。西山小学的事,让你在底下那些官儿的心里留下刺了,他们是互相通气的,说你太强硬,遇上我们的事,他们就故意设障碍,为难我们。刘方志和周福南算是人精了,还是被他们的层层关卡卡得要发疯了。”骆太白眉头紧急,小声说:“要不然,你去找找刘副市长?”

“不行。”乔以婳摇头,想了想,轻声说道:“给刘方志打电话,我们现在过去一趟。直接去区府。”

“没用的,不会见你。”骆太白摇摇头,提醒她道:“想要进展顺利,还是得上面说话。”

“上面也不好说,有人正盯着我和刘副市长,我若总是找他,会授人话柄。再说了,咱们有句老话,阎王好见,小鬼难缠。那些人总有法子卡住我。还是得直接找他们。”乔以婳戴上耳机,给赵明力打电话,“明力,把区府那边管事的人名单给我调过来,不管大小官职,包括家庭情况。今天让周福南和刘方志先撤回来,我们开个小会。”

骆太白从后视镜里看她,小声说:“我们以为你最近只顾着谈恋爱呢。”

“恋爱哪有我们的锦绣重要。”乔以婳拢了拢头发,从包里拿出口红补妆。

“你不化妆挺好看的。”骆太白忍不住说道。

“太白,你真不懂。化妆是一种心情,一种境界,一种气场。”乔以婳晃了晃口红,微笑着说道。

骆太白笑笑,不出声了。

乔以婳抹好口红,举着镜子照,轻声问道:“太白,你说男人会坏到没底限,到底是什么意思啊?”

“很坏很坏很坏吧。”骆太白想了想,低声说道:“总之,小心点没错。”

乔以婳想到了厉瑾之,他坏不坏?他和小清纯的事处理好了吗?昨晚她关机了,不知道他有没有回过电话给她,反正是没有发消息给她的。

走了会儿神,她给左梵发了个消息,约他见面。左梵是律师,认识的三教九流的人多,而且他为人可靠,乔以婳想托他找两个人,帮着盯着何民。如果何民说的是真话,当时车祸确实是意外,那之后肯定出过别的事,牵扯进了别的人,而这个人正是让苏越装作不知道何民还在东安的人。

能让苏越害怕,这个人不简单。

乔以婳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,恨不能现在就撕开他的面纱,看到他的脸。

——

乔以婳租下的新办公室不大,位置挺好。她在这方面舍得下本钱,做生意也讲究气场,大家都喜欢和有能力的人打交道。她若租到一个偏僻的地方,客户看一眼都觉得没有发财的命,谁还会和她做打交道?

办公室是之前一家公司撤走后空下的,只需要添置一些新椅子就行了。这段时间大家分工作合,周钰东负责聘的事,安子桦和海外市场的人进行联系。徐小美和骆太白主要跟着乔以婳走,随时听侯调遣,所有的杂事由赵明力一个人担起来。租办公室,各种手续,跑得赵明力瘦了十多斤。

今天大伙儿第一次在办公室里齐聚,当然不是玩,是把公司布置一下。乔以婳心疼他们,早早放他们走了,请了两个保洁打扫卫生,她自己一个人慢慢地收拾自己的办公室。

她这间公室只有十多平米,全欧式冷淡式的布置,灰色调。她买了一组灰色的布艺沙发放在窗前,茶几上摆了一只花瓶,还没买花。

文件,书,她慢慢地摆放好。

天色渐晚了,她和左梵约的时间快到了,正看表时,脚步声传进来了。她微笑着抬头,轻快地问好,“左律师真准时……”

视线中,厉瑾之正站在那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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