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典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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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人齐之后,贺闳打了个手势。

  满堂便站出来,将今日发生的事复述一遍。

  殿下坐着的女人们,越听越惊讶。

  但是,也只是表面上惊讶。

  宫道上发生的那一幕,但凡有些眼线在宫里头的,差不多全都知道了。不过多数人都以为是余才人又闯了祸,却没想到她是被人下了毒,现下一听,惊讶之余又多了丝惶恐,不由得人人自危起来。

  若是有人能在把守森严的皇宫里弄到毒物,焉知以后会不会用到自己身上?

  满堂说完后,行礼退开。

  薛贤妃第一个站了起来,深深屈膝:“臣妾失责。”

  贺闳叫满堂亲自扶起薛贤妃,稍加宽慰,却也没多说,毕竟后宫女眷中毒,掌六宫事的薛贤妃的确有责任。

  陶皇后看着这一幕,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。

  所以她才不要管事。

  麻烦不说,动不动还会惹一身是非。

  陶皇后轻抚着一手可握的小玉如意,同情地看了眼薛贤妃。

  接收到皇后莫名注视的薛贤妃回以一笑。

  待她落座后,贺闳又道:“朕已命宫正司去查,诸位爱妃就随朕一起等着吧。”

  众嫔妃起身,齐齐行礼:“臣妾遵旨。”

  宫中的老人都知道,皇上这是动怒了。说是要她们在这里等着宫正司的结果,可宫正司要查多久?难道她们要一直在这等着吗?所以这就是变相的囚禁。

  皇上怀疑这事是后宫的嫔妃做的,所以把她们都扣在这里,谁也别想出去做鬼。

  也难怪皇帝生气。

  女人间的算计,竟牵连到了一国之君的头上。

  若是误伤也就算了,若是故意……

  那可就是行刺了。

  于是众人就只好这么等着。

  天子动怒,宫正司也不敢怠慢,赶紧去查,可就算他们动作再快,这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查完的。

  所以这一等,就等到了暮色四合。

  晚膳就摆在了景福殿,嫔妃们就按位份坐在一处,草草地用了顿膳。

  便又回正殿里等着。

  贺闳自然和他们不同,是在侧殿单用的。

  在他没回来之前,坐在后头的杨宝林忍不住和旁边的郭采女咬耳朵:“我在门口听了一嘴,说是余才人咬了圣人的下巴和腿?”

  郭采女战战兢兢的,“是吗?我……我没听说呢。”

  没得到回应的杨宝林也不气馁:“是呀,说是咬住了不松口。”

  郭采女就点了点头。

  杨宝林继续碎碎念:“不过我坐得远,刚才也瞧不大清楚,圣人的下巴好像没擦药没包扎的,估摸着不严重?”

  薛敏珠跟她们坐得近,闻言哂笑:“严不严重的也是受伤了,余才人也是嚣张过了头,连圣人的龙体都敢损伤。”

  她一说话,郭采女更不吭声了。

  杨宝林眨眨眼:“不是说余才人中了毒才会如此?”

  “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吃错了东西?”薛敏珠一哼,“余才人那么厉害,谁敢给她下毒呀?”

  阿余不在,就是梁才人坐在薛敏珠上首,闻言便说:“禄国建朝也有上百年了,这大明宫里奇花异草多,难免会生出些带毒的东西来,余才人若真是不小心误食了,倒也是无心之失。”

  与有人陷害相比,她这个老好人更愿意相信无心之失。

  所以难得应和了薛敏珠。

  “无心之失就能不受责罚了吗?余才人咬伤圣人,总归是没好果子吃了。”

  梁才人没再说话,郭采女始终默然。

  杨宝林瞧瞧其他人,本想问些什么的,但也抿住嘴不说话了。

  薛敏珠满脸快意。

  如今可没人会像以前的罗氏那样替毛有余说话了。

  痛快归痛快,没人接茬却又有些无趣,她四下找了一圈,却见平时总跟着自己的何采女坐到了对面,她今日来得迟,这一排的位置被郭采女坐了,于是她就坐去了对面。

  正和人说话的何采女遇上了薛敏珠的注视,轻柔一笑。

  薛敏珠无趣地瘪嘴。

  至于何采女,现下正在和旁边的刘宝林说话。

  她的嗓音跟气质很相符,轻轻柔柔的,好像没什么力气,却又字字句句地都飘进人耳朵里,“说来也是奇怪,余才人一向独来独往、不爱与人交好的,此番……”

  她沉吟了下,“谁能近身给她下毒呢?”

  刘宝林猜测:“近身下毒,莫不是跟前伺候的人?”

  何采女:“咱们跟前的人,都是薛夫人掌眼瞧过的,想来不会有错。”

  刘宝林闻言忙改口:“这倒是,薛夫人安排的人,自然信得过。”

  何采女轻声说:“那就奇怪了呢。”

  刘宝林前头的郭才人听罢一笑:“何采女又怎知就是近身下的毒?”

  何采女微愣,继而羞怯道:“嫔妾不过是胡乱一猜。”

  郭才人长长地哦了声,笑着看她:“这种事啊,还是不要乱猜的好。”

  何采女柔顺的很:“姐姐说的是。”

  说话间,贺闳用罢晚膳。

  待他出来之后,殿中便安静了下来。

  期间华奉御来回过一次话,说是已经给余才人催吐完毕,并没有在她吐出的东西来查出什么异常。

  一直到入夜时分,大家都等得腰酸背痛时,宫正司终于来人了。

  来得是涂宫正。

  她看起来有三十往上,冷眉冷眼,鼻翼两侧有两道深深的沟,面相十分严肃。

  涂宫正行至殿中跪下,“圣人安,诸位主子安。”

  等到现在,贺闳的不悦与不耐都淡了许多。

  就是有些累,有些困。

  他坐在那,半睁着眼,正在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些女人都拘在这来着?

  满堂瞧出了他的心不在焉,不由得叹气。

  主子哟……

  怎么您连这种事情也这么健忘的???

  于是不由得上前轻唤:“大家。”

  贺闳:“嗯?”

  满堂朝殿下看去一眼。

  贺闳偏头看去,这才想起来问:“哦,查出什么来了?”

  涂宫正脊背笔直,颔首垂眸:“事情尚未理得很清楚,但已有眉目,唯恐圣人久等,所以奴婢先来回禀。”

  按理说,还没查明白是不该来回禀的。

  可贺闳是个不爱操心闲事的,起初被咬后的恼怒不多时就散了个干净,剩下的就是懒怠与不耐,长生殿里还有堆成山的奏疏要批复,他实在没工夫在这上面浪费时间,所以就派人去传了涂宫正来,先听一听查出了什么来。

  若能查明真相是最好。

  若不能,剩下的事就交由薛贤妃处置便是。

  打好算盘,就让涂宫正将查出来的事都交待清。

  涂宫正称是,徐徐道来:”回圣人,余才人跟前的两个侍婢一个宦臣都已审问过,并无问题。

  另外,在未时初离殿之前,余才人只用了晨食和午食,这两顿膳食都是她跟前的宦臣常青去提的膳,残留的剩饭奴婢已遣人查过,也没有问题。

  据余才人的婢女青蜜交代,余才人此番出门是打算往寿皇殿去的,因为她听说了群臣陪神猴下棋的事,想去看热闹。

  在去寿皇殿的路上,余才人曾遇到尚功局的女官们,并与其中一位罗姓典制说了几句话,那罗典制还掀开了托盘上的盖帘,让余才人看了看里面的东西。”

  经查证,问题就出在罗典制的身上。”

  贺闳皱眉:“罗典制?”

  涂宫正:“回大家,罗典制名叫罗芷玉,本是选秀入宫的家人子,不过因为身染邪疾,未能受封,所以被调去了尚功局。”

  贺闳早已忘记了这号人。

  高位嫔妃也不一定记得,不过这届入宫的几位新妃却都记得清楚。

  罗芷玉,那可是与余才人最交好的呀!

  她为什么会害余才人?

  这个疑问很多人都有,但都不敢问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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