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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、月隐(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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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程以被秦祁的话一时镇住。

  沈扶月放下手中的瓷碗,瓷器轻磕木桌发出极为清脆的响声:“失了偏颇还是仙家所为?”

  程以没有见过沈扶月嘴那么毒过。不对,他就没见过沈扶月说过那么重的话。不管是那对扒皮掌柜,还是食肆里不规矩的客人,沈扶月永远都是瘫着一张脸。

  程以错愕间,秦祁却上下扫量了一眼沈扶月。沈扶月这次倒是没有刻意避开,看着秦祁道:“你们无法证明我和魔界有关。”

  是了,秦祁那一段话可不是奔着搞自己发小去的。灵山上上下下,哪个不知道镜云居是秦祁的地盘,不要命了才在秦祁的地盘如同程以那般放肆。

  而沈扶月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人别扭的针尖对麦芒之下是什么。

  秦祁挑眉,正欲说什么,门口李澈便小心翼翼探出一个脑袋,道:“摇光师叔,还有这两位客人,各位长老论道居有请。”

  秦祁咽下本想说的话,余光看了看程以,小声道:“别耍小聪明,天璇可是回来了。”

  程以皱眉,不知道秦祁这话什么意思。

  而知道他几个意思的沈扶月只装作没听见,慢悠悠下了软榻,跟在程以身后。

  还有几缕散乱的灵力盘在心口,不疼,倒是有点发闷。

  灵山并不是一座山,而是三小的山峰和两个极为险峻的高峰组成的群山,论道居在三个小山峰之中。路倒不难走,只是天色渐暗,路上总能碰上前来巡夜的弟子。

  他们熟悉程以,但是不熟悉沈扶月。沈扶月虽然是走在最后,但有心人都看得出来,在她前面,除了憨憨李澈师兄,都在迁就队尾这个的小姑娘步子。

  程以出名的好脾气,迁就柔弱小姑娘那是正常。但是他们摇光师叔就不是那种人了啊,他可是霸占灵山最不懂风情榜十年的神人。

  谁见过他这么一脸憋屈又强行按耐的脸色?

  有几个颇为胆大的人,接着擦肩而过的瞬间,好奇的把沈扶月的脸在心底品评了一番。回去就一脸媒婆地道:“好看,属实符合摇光师叔的审美观念。”

  于是路刚走了一半,沈扶月就发现路过的巡夜弟子看自己的目光已经不是开始的好奇了。

  像是……

  像是同情庆幸还有一点点的幸灾乐祸。

  沈扶月不知道这转变是个怎么回事,但是总觉得不太可能是好事。

  正想着,前面有声音幽幽传来:“你能不能走快点?照你这个速度,是只乌龟都能把灵山犁一遍了。”

  程以:“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?”

  有人怼他,但是沈扶月依旧不满意,凉凉掀开眼皮:“带好你的路。”

  程以:把摇光长老当成领路小厮,这位才是真的狠人。

  免费看了一场自己师叔被绝杀的戏的众弟子:师叔怼她!

  秦祁自然不想吃下这一亏,还未张口,却听见了少女压抑的轻咳。秦祁话顿时卡在喉咙不上不下,心里却忽然想到,灵山靠近魔界和妖族,似乎夜晚都比别处凉些。灵山上大部分弟子都有灵力护身,也有不少新弟子进山第一天就被冻的牙都打颤。

  可这人又不是说没有灵力。

  秦祁想着,磨了磨后槽牙,把自己的话和这个亏全咽下了。

  程以:秦祁转性了?

  众弟子:这是真爱!

  程以和弟子们都觉得自己在某一瞬间触碰到了真相。

  只有沈扶月,垂着眸,保持着慢吞吞的脚步,指尖的灵力悄无声息的把脚下的山峰探了一遍。

  往西有一个魔界的“门”,往南可以到妖族。三步一禁制,六步一阵法,长阶铺的青砖下也压了镇邪砂,瓷灯的灯油也有诛邪的意味。

  难怪敢在这个地方延续派系。

  沈扶月不动声色的收回已经略微透支的灵力,忍不住胸腔铺天盖地的闷意,又轻轻咳了几声。

  然后沈扶月似乎听到了极轻又极为嫌弃的啧,之后是兜头罩下的外衣。外衣稍暖,颜色宛若融进夜色之中。沈扶月抬眸看秦祁,冷静道:“我以为你吃过药了。”

  然后沈扶月脑门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:“是不是就嘴厉害了点?”

  沈扶月第一次被这样教训,抱着秦祁的外衣一时错愕在原地,反应了三秒,才有一丝咬牙的意味道:“秦祁!”

  小猫龇牙,咬人不疼,还挺可爱。

  秦祁总结完毕,见沈扶月没话说,便慢悠悠在程以一副在灵山中活见鬼的眼神踱到李澈身后,森森道:“李澈,我碍着你起飞了是吗,你走那么快后面有狗追呢?”

  沈扶月、程以、众弟子:……

  摇光长老,骂人骂己,以身作则。

  还是药不能停啊。

  沈扶月平复了一下心情,本来想直接把这外衣扔回去,手轻轻一动,便发现自己手冷如冰。

 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畏寒。

  正愣神,鼻尖闻到了一股非常清浅的焚香味。

  当是自己调制的香,前调有些陈皮的香,尾调有些甘苦,却透着让人难捉摸的冷。

  像是大喜大悲之后的静寂,带着苦涩又透着安定人心的平静。

  这熏香……

  沈扶月茫然的眨眨眼,手指尖一动,却是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把外衣扔回去。

  沈扶月嗅着浅香,目光总是不受控制的向那个过于活跃的人看去。

  这不像是这人会用的香,但是沈扶月没有忘记醒来的第一眼。

  秦祁星眸如薄刀,锋利,自是一身凉薄沉寂。

  是一眼幻觉,还是如今眼前全是幻觉呢?

  正想着,转过一处珊瑚树,已经能在夜色中隐隐看到论道居的匾额。暗沉夜色压住重檐,只有殿里灯火通明,一霎竟然像在熠熠闪光。

  沈扶月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顿,垂眸跟着程以的脚步进了论道居。

  正中上方坐着四个人,尚且留了一个空位。

  沈扶月站在大殿之中,却无人说话。一时间沉寂和清冷如水铺开,只有殿里不只燃着的什么香味如屑。

  没有秦祁身上的好闻。

  在主位上那个老人如有实质的视线下,沈扶月还有空分神这样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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